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欽天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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欽天監

“皇上斥責了貞修媛?知道是為了什麽事麽?”

寄雲遲疑了一下, 道:“仿佛是為了大皇子的事,修媛娘娘說大皇子殿下今歲就到了進學的年紀,金家進獻了一副書畫真跡進來, 送給大皇子權作進學的賀禮。”

貞修媛並非大皇子生母, 更非嫡母, 插手這事本就有違規矩。

本朝雖不似前朝那般隔絕後妃與皇子的生養之情,但若非生母,旁的庶母們也等閑不得插手皇嗣的事務。

貞修媛貿然行此事, 大約也是在賭。

“想必是皇上遲遲不定下祈福之行的人選,金家也有些急了,便想以此試探聖心。”

只是沒料到,皇上竟然如此強勢,直接駁回了不說, 連帶著貞修媛都失了顏面。

寄雲笑道:“到底皇上還是顧著金家, 沒宣明旨, 不過是私下裏斥責一番罷了, 若不是常順巴結小主,只怕這消息傳不出承明殿呢。”

宛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:“畢竟是金太傅的愛女, 皇上再怎麽斥責, 也不會在明面兒上下了她的面子。”

瞧貞修媛今日那勢在必得的模樣……

大約連她也沒料到, 皇上如今會如此強硬。

盧恒致伏誅後,西南及西北的兵權,顏懷已經逐漸收攏。京城兵馬司裏頭,除卻先帝留下來的老人兒, 大多都是顏懷提拔上來的年輕將領, 其中不乏頗有才能的寒門子弟。

如此一來,皇上自然不用再如從前那般顧忌良多。

“娘娘, 娘娘!”

月禾從外頭三步並作兩步飛奔進來,氣都沒喘勻,便笑道:“承明殿發了明旨,定下了十五日後,由娘娘隨行,陪伴皇上赴祈恩寺祈福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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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貞修媛是哭著出承明殿的?你可看準了?”

永福宮裏,賢妃微微扣下手中的白玉茶盅,白珺點點頭,附耳過來輕聲道:“千真萬確,承明殿茶水房裏頭伺候的千妤親眼瞧著的。從前在行宮時,她承娘娘恩情才得以跟回宮伺候,還分去了禦前那等好去處,她自然不敢哄娘娘。”

“貞修媛從承明殿出來時,雖是半遮著臉,面上倒還穩得住,只是那眼角紅紅的,若不是裏頭出了什麽事,絕不會如此。”

白珺笑了笑,她自幼跟著賢妃,自己這位主子向來是個極有遠見的心性,譬如這千妤,從前只是行宮裏一個落魄的小丫頭。

當年的皇上還是東宮太子殿下,跟隨先帝往行宮避暑,作為太子側妃,賢妃自然也跟著去服侍。

誰知就在行宮的百草園遇見了千妤。

那丫頭那時不過將笄之年,卻生得一副好容貌,不同於且與各宮的娘娘們或艷麗或嬌柔的容色都不同,她如一顆飽滿的荔枝,白嫩而清甜。

這般好顏色,又卻只是個小小宮女兒,自然就被那些老太監們瞧上了。

這太監雖不是男人,卻斷不了男人心裏的那點兒想頭。但凡爬得高些的,都願意散出點手裏頭的好處,收攏一兩位美貌宮女跟著他們。

只是有人願意,有人卻瞧不上罷了。

這千妤恰好便是瞧不上的那一撥兒。

賢妃撞見時,看守百草園的老太監正強摁了她欲行不軌之事,大概是仗著這一帶歷來人跡罕至,園子裏就算有人,也都是他手下討飯吃的幾個小太監罷了。

誰能料到東宮的側妃娘娘竟有這等閑情雅致,日日就在宮裏頭閑逛呢?

賢妃端著手中的茶盞,自然也是想起了從前那事兒:“千妤……本宮記得她,仿佛也是個美人坯子,如今將滿二十了吧?”

一旁的白玨正剝著衡州貢來的蜜橘,聞言笑道:“可不是?娘娘記性真好。”

“若不是她得力,本宮再有記性也是白費。”賢妃接過那蜜橘,掰下一瓣兒來慢慢地吃著。

“只可惜她到底是茶水房的人,再多的她也不知曉了。”

承明殿那等地方,能安插進這樣一個人,已是她們永福宮多年籌謀的結果。

“這就夠了。”

白玨撇了撇嘴:“內務府那些渾人,今歲衡州貢來十t六筐蜜橘,除卻承明殿留下的,和皇上預備賞人的,後宮攏共就分了五筐,他竟然還留了不少私自孝敬長樂宮去了,還有京郊新進的鵪鶉崽子,也送到長樂宮預備晚飯。”

“若不是奴婢瞧著,問了他兩句,他才留下了這蜜橘,嘴裏還說著是因為皇上常在那兒用飯……如今宮裏還是娘娘掌事,他竟敢這般大膽。”白玨大著膽子瞧了一眼賢妃,見她面色平靜,指尖卻微微用力,掐著橘子瓣兒溢出汁水來。

賢妃輕輕嘆了口氣,問道:“不知皇後娘娘這些日子身子如何?”

白玨眼珠兒微微一動,輕聲道:“還是老樣子罷了。”

“哦?”賢妃微一挑眉:“倒也難為了她。”

這話兒沒頭沒腦的,白珺疑惑著見白玨只低著眉頭不言語,半晌,賢妃方道:“罷了,如今天兒要暖了,日日坐在屋裏頭也是骨頭疼,咱們便出去走走,瞧瞧貞妹妹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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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姐姐!”

天剛擦黑,外頭就傳來柳常在的笑聲,宛汐回過頭,便笑道:“好靈的鼻子!莫不是打量著今兒本宮這裏有現成的炸鵪鶉崽子,便來蹭吃的來了?”

柳常在眼裏更是亮了一亮:“果真?那我可算是來著了!”

說罷,她也不客氣,便高聲笑道:“月禾,還不把你們娘娘的好茶給我煮一壺來,待會兒預備著蹭你們的炸鵪鶉呢。”

月禾便抿了唇笑道:“柳小主既知道有炸鵪鶉,怎的還要灌那麽多茶水呢,依奴婢說,這果子露喝兩盞,留著肚子多吃些,才算是蹭著我們娘娘的呢!”

如此笑了一回,柳常在方說出她的來意:“姐姐,我聽聞,皇上已定下了由姐姐同行去祈福。因此,我有件事想求姐姐替我辦了。”

宛汐笑道:“什麽事?竟要你如此鄭重。”

不說別的,算上前一世,她在宮中也經了十來年了,也從未見過柳常在這般天真爛漫、單純善良的人。單論柳常在的幾次為她傳遞消息,和無意中的點撥,她也很是領她的情。

誰知,一向心直口快的柳常在面上竟微微紅了起來,有些躊躇道:“是表哥的事……”

宛汐一怔,想了想擡頭對寄雲使了個眼色,寄雲點點頭,便帶了人退出了殿外。

柳常在低聲道:“我知道這事出格了些,但我既不得寵,也不願去爭寵,自然沒有出宮的機會。”

“去年秋日裏,我便聽說表哥過了會試,如今住在京裏,想必是要等今歲的秋試的,我……我想和表哥見一見。”

宛汐大驚,壓低了聲音道:“你……你瘋了?”

“這萬一被人鬧出來,可是誅九族的大罪!”

柳常在面色一白,道:“我……我知道,我也不想做些什麽,只是,不忍表哥他如此苦等罷了……”

她伸出手,死死扒住宛汐的衣袖,說:“我只求和他見一面便罷——”

“好了好了。”宛汐忙輕輕摸了摸她的發,想了半日,還是為難:“你讓我想想,好不好?”

“嗯。”柳常在也知道這事極為難,不由赧然道:“都怪我,讓姐姐兩難了,若是實在辦不了,我也不怨姐姐。”

如此一來,誰也無心用飯了,柳常在不過吃了幾口,便匆匆告辭。只留宛汐一人坐在窗前發怔:“此事實在為難。”

不是她不願幫柳常在,只是她拿不準這裏頭的分寸。

寄雲給她沏了壺茶,半跪在榻前,輕聲道:“依奴婢看,娘娘還是不要摻合進此事的好。”

“眼下,皇上是疼愛娘娘不假,可究竟是一國之君哪。”

宛汐明白她的意思,天家後妃嬪禦,都是皇上的臣子,君臣之間,無男女之情是常態,大多都是侍君之心。顏懷或許不見得正眼瞧過柳常在,可君王到底是君王,哪兒能容得下臣子的異心呢?

“娘娘若是貿然與皇上提起此事,恐怕還會傷了皇上與娘娘的情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宛汐嘆了口氣:“左右還有些時日,讓我想想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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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她沒想到,剛過沒兩日,朝中便因這事鬧了起來。

先是欽天監便與顏懷道:鳳位之上,兩宮臥病許久,依著今歲的星象,與長樂宮娘娘的八字相沖,恐怕此次祈福之行,皇上該另擇人選。

外頭淅淅瀝瀝下著小雨,宛汐正在晨妝,聽聞此事時倒有些意外。

“欽天監?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這倒是奇了。”本朝欽天監並不得帝王寵信,當年太祖立國之時,便曾親口道:前朝覆滅教訓,多由後宮女眷集外戚之勢,專斷弄權,將國事以後宅之事置之,欽天監首當其沖,便是頭一把利劍,斷斷容不得。

有太祖此話,再者,幾朝君王都性子強勢,欽天監不過是留著做個擺設,難以掀起什麽風浪來。如今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忽然跳了出來?

寄雲道:“這些人,言語也太狠毒了些。”

這話一個不好,便會傳成她長樂宮是沖撞中宮的不詳之人,何況皇後的確臥病已久,太後身子更是每況愈下。

百姓們雖不明白天家之事,可最愛聽這些家常裏短、妻妾相爭的戲文來。寄雲眉頭一皺:“奴婢倒覺得,娘娘或許該小心些才是。”

她話音未落,就停外頭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,宛汐回過頭,顏懷大踏步進了側殿,帶進一身微潮的水意,見到她是,冷峻的面目微微一軟。

“皇上來了。”

“祈福之事,許是得拖一拖了……皇後今日吐了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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